这四个人的打扮,像是普通的村民,倒是他们手里提的布包,白边红底,按照当地的风俗,这玩意儿叫高升布。
高升布平时没人会用,唯一派上用场的,就是迁坟的时候,用来包裹祖宗的遗骸。这在河滩的丧葬风俗里,是很讲究的事。
高升布里包裹的骸骨其实并不沉,但必须的四个人拿着,图的也是个彩头,寓意着步步高升,四平八稳。
此时,连看都不用看,我就知道,这四个人用高升布包裹的一定是骸骨,而且来到这种荒僻无人的乱坟岗,多半是要找赵老才问骨的。
“劳驾,让一让,让一让……”
小路很窄,四个人跑过来的时候,就赶紧吆喝着让路,我和魏云亭给对方让了让,四个人抬着高升布,继续朝前跑。
“他们是来问骨的,正好,让让他们,让他们先问,咱们可以看一看再说。”
我和魏云亭故意放慢了脚步,不紧不慢的走着,走到小路尽头的时候,乱葬岗已经出现在了眼前。
这片乱葬岗的年头很久远了,到处都是枯黄的野草,在乱葬岗的东边,有一个小小的院子。院子里的房屋很矮,成年人走进去的话,估计得微微低着头。
这也是一个古老的风俗,坟地附近的房子,最高的不能高过三个坟头,如果超了三个坟头,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来找麻烦。
赵家历代问骨,对这一行里的规矩看的很重,所以,那个小院里的房子才会这么低矮。
我们走过来的时候,前头的四个人已经到了小院跟前,小院的院门洞开,里头有个老头儿,正在慢慢的收拾柴火。
我和魏云亭加快了脚步,一口气走到院子外面。先前的四个人回头看了看我们,其中一个小声说道:“对不住,我们有点急事,抢先了一步,还请包涵。”
“没事,你们有急事,就先紧着你们。”
这四个人隔着院门,跟里面的老头儿说话,老头儿爱答不理的,一直把柴火都收拢的整整齐齐,这才走到院门跟前。
我打量了一下,老头儿应该就是赵老才。
赵老才的名声很响亮,但其貌不扬,衣着长相都很普通,看着跟寻常的乡下老头儿没什么区别。
但是,我看的很仔细,我发现赵老才的眼睛,是灰色的,不仅眼眶里的眼白是灰色的,就连眼珠子也灰蒙蒙的一片。
这种灰色,跟人快要死之前的死灰色还不太一样,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出来,这其实是阴气浓重的一种表现。
“这人身上好重的阴气。”魏云亭小声说道:“阴气这么重的人,鬼都看不见他。”
“说的没错。”赵老才闷着头,瞥了魏云亭一眼,说道:“一个瞎子,见识倒广,黄河滩上有两号儿人,号称鬼不见,一个是捞尸人,另外一个就是问骨人。”
“捞尸人睡人皮褥子,问骨人住乱坟岗,有意思,确实有意思。”
赵老才也不管魏云亭说什么,低头看了看高升布的包袱,说道:“怎么回事,先说说。”
这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,乱糟糟的把事情给说了出来。
他们就是西营口这边的村民,今天是家族里迁坟的日子,等父亲的坟被挖开,起开棺盖的时候,棺材里就开始冒黑烟。
黑烟很浓重,一股一股的,那些负责捡骨头的人就不敢乱动了。棺材里的黑烟不但滚滚而出,而且,烟气里好像还夹杂着一阵一阵的哭声。
一帮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只有一个上了岁数的人说,这应该是死者当年死去的时候,有话没交代完,这么多年过去,这个执念都没有散。